《班荊》第一回 望玉窗王爺念舊 救人命醫者蒙冤
- 蓮生
- Jun 8,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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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pdated: Jul 28, 2021
南宋嘉定年間,臨安後洋街醫家葉府,真是當時奇葩。
當家葉渝醫術高明,可謂當世無雙。旁人治不好的絕症,送到他處,不出三日,便轉危為安。即便這葉渝性情暴躁,求醫者依舊絡繹不絕,於是江湖中人,對葉渝有此一句:「妙手轉乾坤,毒舌驚鬼神」,就連朝中御醫,亦要忌他三分。
更教人心馳神往者,當是這婦人十二歲的獨子葉航。這葉航生得高挑纖瘦,雙目色如琥珀,晶瑩清亮;細看左眼角處,飾一淚痣,若隱若現,好不惹人憐愛。許多公子哥兒覬覦他美色,伏在葉府圍牆外,扒著那扇白玉漏花窗,一守便是數個時辰。若非內有悍婦,早撲上去一親芳澤。
可惜這小美人兒,終究遭了不測。一年初夏,有個小童遊湖遇溺,他娘在葉府外哭天搶地,苦求了足足一個時辰,但葉渝急於入宮,不肯施救。葉航於心不忍,便請那母子入屋,分文不收,將那小童從鬼門關搶了回來。然而他行善舉,卻不得善終。當夜,葉府突然被抄家滅門,罪狀何在,已不得而知。
如今十年過去,太子趙泓正在回宮路上,路過葉府門前,又見那扇白玉漏花窗。此地已作太妃府邸,再不見美人蹤影,教他不勝唏噓。雖然天色漸晚,趙泓仍停了馬車,往那窗內凝望片刻。
車外的小太監入宮不久,不曉得他這習性,隨他望了望窗內,卻不知有何好看,便問:「殿下,這窗內可有風景?」趙泓輕道:「故人曾居此地,見之不禁思念。」小太監道:「殿下歡喜的人兒,定是生得傾國傾城。」趙泓道:「何止傾國傾城,直是仙謫凡塵。可惜紅顏薄命,才十二歲,已香消玉殞。這十年來,見過的美人不少,卻未曾有一人教我如此著迷。」
十年來,不只他趙泓一人,年歲相仿的貴族男子,無一不惦記窗內光景。他只道葉航已死,一片癡心未泯,自此藏於心底。今夜是他入主東宮後頭一回宴請群臣,他本該留在宮中打點,竟聞葉航尚在人世,如今便在臨安!趙泓來不及用午膳,便急急出宮去,此事卻不過是傳言,只好黯然回宮。正是沈醉時候,只聽小太監道:「殿下,時候不早,免得右相先殿下一步到場。」趙泓這才如夢初醒,嘆道:「好罷。」驅車回宮不提。
然而趙泓並不曉得,葉航之事尚有後話。當年葉府飛來橫禍,送命的「葉航」,實是他的一個書僮。那時葉航正好出門送藥,豈料回到街口,已聽得慘叫連連。葉航驚得呆立原地,遠遠只見家門前圍了數十個官兵,聽得一人喝道:「可有活口?」另一人答:「屋內不見葉航!」方才那人又喝一聲:「搜!」嚇得葉航不敢作半點聲,連夜奔出城去。
這嬌生慣養的小公子,落得身無長物,天大地大,何處容身?葉航只記得他父親龍見清在隨州棗陽軍營,又怕引人注目,不敢入城,只好專走林間無人小道,飲溪水,摘野果,一路如驚弓之鳥,連哭都不敢哭。他生得白白淨淨,楚楚可憐,流落到山野鄉下,免不了受人作弄調戲。所幸總有好心人家,見他孤苦伶仃,千里尋親,便指路引他往棗陽去。
葉航六月從家中逃出,徒步行到棗陽,已是次年元月。在野外流浪多時,終究避不過入城。守城官兵見他形單影隻,衣衫破爛,問他姓甚名誰,他不敢答;問他戶籍何在,又說不出來,便將他當作流民,抓進軍營裡。
他被帶到營中一間柴房,裏頭已經坐了六七個少年,同他一般年歲。那幾人似乎亦是被抓進營中的流民,眼中不是驚恐,便是無助。葉航卻暗自慶幸,只盼與龍見清重聚,如此放寬了心,睡意漸濃,倒在柴堆上沈沈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聽得一陣吵鬧。只見房內多了個素未謀面的少年,舉著蘭花指,端的一副得意模樣,道:「莫道我夏笙兒不吿你知,世間男子,那有重情義的?個個都信不過,逢場作戲足矣。」葉航聽這名號,似是青樓小廝,卻不敢問;轉念又想,他「葉航」之名已再用不得,若旁人再問起,該叫什麼名兒?未及細想,夏笙兒瞥見了他,劈頭便問:「你叫甚麼?」
葉航一頓,咬了咬唇道:「不⋯⋯不曉得。」他這一答,引得眾人皆笑。夏笙兒又道:「看你生得一副好皮囊,來這兒糟蹋了哩!該到我老東家處,當個頭牌相公,定與你個好名兒。」話間便湊近葉航,挑起他下巴,瞧見他那淚痣,禁不住輕哼一聲道:「若我有你一半好看,都不至於教東家掃地出門。」
葉航還未及答,忽然聞得一陣肉香。只見幾個兵士取來菜肉鮮果,與他幾個飽餐一頓,又帶他幾人去沐浴更衣,拾掇一番,帶到一間營房裡去。那幾人睡了幾日柴堆,眼前木床薄被,於他幾個而言,已是高床軟枕,個個樂不可支。葉航瑟縮在床鋪一角,攬著被子,只道苦盡甘來,不覺又入美夢。
及至半夜,忽然闖入一群軍士。葉航聽得撞門聲,猛地驚醒,還未看清來者,便被按在床上。房中各人亦接二連三驚呼起來,葉航來不及喚,便教那人撕碎了褲子。哭喊聲中,只聽得夏笙兒歡笑,聲聲喚著「官人」,似乎好不歡快。葉航絞緊了腿,仍教那人一把扳開,葉航掙扎不果,往他面上亂抓,抓出好幾道血痕。那人暴跳如雷,扇了他一耳光,害他登時昏死過去。
葉航再醒來時,天已大亮,已躺在柴房裡。他正要起身,後庭卻撕裂般痛。其餘各人也陸續醒了,唯獨他身旁一人,衣衫不整,渾身瘀傷,一動不動。葉航探他鼻息,驚覺他已氣絕。
之後夜夜如是。天甫入黑,便有人送來飯菜,用罷再去沐浴更衣,帶到營房任人魚肉。餘人受不住折騰,一一命喪黃泉,葉航身為杏林之後,卻無能為力,難受得茶飯不思,遭肏也不再掙扎。如此至第六日,柴房只剩葉航一人。
又說那夏笙兒,第一夜後就沒了蹤影。葉航只道他有甚麼三長兩短,只好嘆他薄命。第七日晨,葉航剛醒,卻見夏笙兒好端端的站在面前。只見夏笙兒著了一身戎衣,春風滿面,絲毫不似受辱。夏笙兒見他醒了,湊上前道:「你餓麼?」他不提猶自可,一提那「餓」字,葉航才驚覺腹中空空。
夏笙兒笑道:「美人兒,你不曉得討人歡心,怎有好日子過?」見四下無人,又故意低聲道:「隨我來廚房,我留了你好些糕點。」葉航又驚又喜,忘了身上疼痛,跳起身隨他出門。
那兩人到了廚房,見裡頭空無一人,便躡手躡腳湊近灶台。夏笙兒摸著灶底一個蒸籠,揭開一看,那幾塊桂花糕完好如初,便與葉航道:「你快食,我出門望風。」葉航捧著那籠桂花糕,大快朵頤不提。
突然一個壯漢入來,一掌拍落他手中蒸籠,抱起他摔在灶台上,扳開他雙腿笑道:「那小相公果然識相!」又握著葉航那盈盈細腰,便要躋身入港,又道:「老子有生之年,肏得這美人兒,真是死而無憾!」葉航驚呼起來,卻教那人掩住了口。他只道在劫難逃,又聽一聲怒喝:「唐二!你在做甚?」
來者便是左武衛將軍孟宗政幼子孟峻玉。孟峻玉字逸山,長葉航七歲,除了習武,最愛收藏春畫。唐二一聽,即丟下葉航,落荒而逃。
葉航理好衣衫,起身道謝,才發覺右臂有道血痕,想必是方才掙扎所致。峻玉見此,便帶他到臥房去包紮,又問:「小美人兒,你叫什麼?」葉航低聲道:「我⋯⋯我姓龍。」
對談間,峻玉已為葉航包紮妥當,卻不為他穿衣,轉而笑道:「龍兄弟,你要怎報答我?」葉航似懂非懂,驚得退了一步,卻無處可逃。這豈不是剛出虎口,又入狼窩?
峻玉見他不動,往他身後書櫃抽出一冊春畫,隨手翻開一頁,攤到葉航面前,道:「龍兄弟,你看這招,耍我看看如何?」葉航瞄了一眼,看不清那畫,卻瞥見四個大字「觀音坐蓮」。
峻玉又道:「怎地,我部下無教你麼?」話間一把抱起葉航,躺到床上,將葉航雙腿架在腰間,著他把那話兒勒得挺立,再教他騎著,挺腰頂了幾回,便令他擺腰自娛。葉航如坐到刀尖上,痛得泣不成聲,俏臉兒掛滿淚痕,根本不敢動彈。峻玉見此,雙手掐住葉航腰間,先抬起寸餘,再猛坐到他身上去。他還不罷休,非要葉航喚他「官人」,葉航邊哭邊喚,話也說不完全,滴得峻玉渾身是淚,好不容易才了事。
峻玉嫌他身板瘦削,不耐肏,日頭教他練武,夜裡同他交手。葉航卻不敢違逆,倒不是懼他淫威,而是入營一月有餘,還不見龍見清,心裡焦急,便事事順那峻玉意,好從他處打聽。
一日峻玉大發雅興,連推帶騎,害得葉航洩了幾回,腿兒也軟了。峻玉還未盡興,便到廚房取了甜點,分與他食。
葉航道他發了善心,趁機問道:「官人可認識龍見清?」峻玉冷哼一聲道:「那高大衰麼?元月初便病死了,還是咱家收的屍。」葉航渾身一震,不敢落淚,卻不禁默然。峻玉又問:「你是他親戚?」葉航輕道:「不是。」
葉航夜夜盼他爹爹護他左右,此刻才忽然失了依靠。若他再軟弱如斯,錯信奸人,如何在軍中安身立命?
那峻玉亦不再追問,又到書櫃取了幾本珍藏,將葉航抱到床上,同他共賞。葉航這回自己取了燈油,邊讀邊抹到穴口。讀得那峻玉一興起,又將他抱起來肏。葉航這回便依了峻玉意,攬住他連呼「官人」,又騎他那物事,教他好不受落,不久便將葉航收編麾下。
又過半年。這日景獻太子趙詢同沂王趙泓巡營,孟宗政設宴款待,又令軍中精兵獻技娛賓。趙泓那時才十六歲,年少氣盛,只覺無趣,便道:「孟將軍,這個個孔武有力,招式自然天衣無縫,獨獨缺了趣味。召幾個新兵競技如何?」宗政道:「王爺請便。」便將新募的軍士領到席前。
趙泓見夏笙兒意氣風發,正合他意,便召他到擂台上。趙詢卻相中葉航。趙泓不禁笑道:「大哥,這廝骨瘦如柴,怎是我方對手?」趙詢悠悠道:「二哥且看。」趙泓便對場上二人道:「擊殺對方者,重賞二兩黃金!」在座眾人頓時譁然。
夏笙兒這半年鑽研拳法擒拿,拳勁如疾風驟雨,教葉航喘不過氣來,葉航卻念在相識一場,不願還手,一味閃避。夏笙兒看準時機,抓住他左腿,將他提到半空,重重摔到地上。葉航只覺五臟六腑震了個稀爛,不禁慘呼一聲,口鼻淌出血來。趙詢於心不忍,轉過頭去,趙泓卻大呼絕妙。
葉航躺在地上,迷迷糊糊,望了望那趙氏兄弟。那兩人坐得有兩丈遠,看不清面容。葉渝生前時每月入宮為趙詢診症,時常在家提起他,說他生性和善柔弱,絕非治國之材。至於這趙泓,似曾相識,卻素未謀面。他葉航與夏笙兒,便是籠中蟋蟀,鬥個你死我活,不過為這趙氏兄弟痛快。葉航這才明白,人果真有貴賤之分,只不過當時他葉大少爺眾星拱月,個個順他意罷了。
夏笙兒見葉航沒了動靜,不禁得意忘形,望了望那趙泓,對他翩然一笑。正是這剎那間,葉航騰地起身,往他後頸一劈,夏笙兒便昏了過去。趙泓急問:「他死了?」葉航道:「王爺,小人不忍殺他。」趙泓冷笑道:「軍中那有不願殺人的?不殺他,你便不算贏。」葉航又道:「小人甘願認輸。」
此時夏笙兒突然睜眼,不知從那處摸出一塊尖石,刺入葉航肋間。葉航吃痛,悶哼一聲,站不穩當,趙泓見狀,便大笑起來。夏笙兒得寸進尺,掐住葉航頸側,撲到他身上去,將他重重摔到地上,頓時兩人都沒了聲息。
眾人見他兩個紋絲不動,只道二人同歸於盡。過了片刻,葉航卻推開夏笙兒,緩緩起身。只見那尖石嵌入夏笙兒心窩裡,濺了葉航滿身血污。葉航雖勝,渾身傷痕累累,仍咬牙站起身來,望著台上趙氏兄弟,目光如炬,同方才判若兩人。
趙詢笑道:「我贏了。二哥,你不該賭人命。」便令葉航到他二人面前。
葉航依言行到席前,豈料他一行近,瞥見趙泓腰間的盤金繡荷包,竟是葉渝隨身之物!這荷包上嵌一螺鈿小舟,橫臥清波,取其一「清」一「航」之意,怎在這王爺身上?當日葉渝如常入宮,卻有去無回,他一家更慘遭滅門,莫非始作俑者,就在眼前?
趙泓認不出葉航,對他不屑一顧。趙詢賞了他一串錢,又問道:「小兄弟,你叫什麼?」
葉航畢恭畢敬接過,叩頭謝恩,再答:「回殿下話,敝姓龍,名元月。」
改名換姓,忘情棄愛,龍元月幾經波折,終究鐵了心腸。究竟他日後命數如何?且聽下回。
军营这个环境,主角进去完全就是羊掉进狼群……不过抹布片段真的香,惨兮兮的主角真好吃,求生欲面前尊严又算得了什么呢,韬光养晦之后会有痛快的复仇戏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