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子》十三
- 蓮生

- Sep 28,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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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pdated: Oct 10, 2021
察合台、窩闊台率子姪一路西行,先到窩闊台駐地葉密立,察合台一行再西進往海押立。貴由同也速蒙哥叔姪雖未分別,已形同陌路;闊端同蒙哥雖是同路,心思亦已南轅北轍。一路上,窩闊台與察合台藉議事之便,日夜形影不離,不知在密謀甚麼。本來一行走走停停,已耽擱了好些時日;一日窩闊台藉口腰痛,不便鞍馬,便在一處河畔紮營歇腳。
塔思本住在窩闊台帳裡,窩闊台這一歇下,只準察合台進帳伺候,卻將塔思逐了出去,亦不為他安排住處。這塔思性子倔強,不肯求助旁人,夜裡尋了個背風的氈帳,蜷著身子縮在帳外,將就睡了,半夜卻凍得哆哆嗦嗦,噴嚏連連。好在他睡在闊端帳外,動靜都教闊端聽去了。闊端於心不忍,便將他帶回帳中同住。
闊端這頭安頓了塔思,那頭又惹怒了蒙哥。蒙哥不願同闊端朝夕相對,豈料帳裡又多了個冤家,乾脆另架起一處氈帳,一聲不響搬了出去。貴由見蒙哥落單,為討窩闊台歡心,主動向蒙哥示好,又邀他去賽馬。
蒙哥覺他性情有異,又記起當日獵天鵝一事,便賠罪道:「阿合,當日在葉密立,我不該貿然相讓,惹你生氣,還害你受了許多苦。」貴由卻笑道:「不打緊。你箭術高超,心思慎密,難怪深得阿爸器重。」蒙哥聽他答非所問,又見他滿面笑容,更不知如何接話。正思量間,貴由一夾馬腹,先奔了出去,回頭招呼蒙哥跟上。蒙哥只覺出奇,又不想在駐地撞見闊端,便糊里糊塗跟了上去。
不遠處坡地上,也速蒙哥牽著不里,遠遠望著貴由,各自欲言又止。自打被貴由趕走,也速蒙哥滴酒未沾,每日不是在帳裡發呆,便是在坡地上尋貴由身影。
不里只道貴由嫌他懶怠,起先哭鬧了幾日,爾後便發奮習射。他生怕貴由見不著,故意在坡地上立起靶子。這日剛發一矢,遠遠見也速蒙哥失魂落魄行來。他這一走神,一箭射偏,擦過也速蒙哥帽簷。那也速蒙哥不驚也不躲,行屍走肉一般,策馬到坡地最高處,只癡癡望著氈帳那頭。不里旋即明白,亦騎馬到他身旁。叔姪二人默然望著平原兩人兩馬,心中萬千言語,已不知從何說起。
如此過了兩月餘,一行到葉密立時,又是秋去冬來時候。
窩闊台送走察合台一行,又將塔思召回帳中。察合台一路上千叮萬囑,趁他此行遠離拖雷,必先厲兵秣馬,籠絡人心,再靜侯良機,合力反制拖雷。窩闊台稍歇數日,細細回想察合台囑託,便傳令予各部精銳,分發弓箭,擇日祭天冬狩。
自打上回騎射比賽,那白馬被貴由精心照料,飽食鮮草,如今精壯健碩,馬毛泛著油光,如珍珠一般。上至那顏下至伙夫,見者無不稱讚;連他幾個弟弟路過,都禁不住多瞧幾眼,教貴由好不得意,乾脆把那白馬喚作「珍珠」。一得知秋後冬狩,他便來了神氣,早早騎著「珍珠」,出門馴馬去也。
這回馴馬少了不里,路上無人作伴,倒也耳根清靜。偶爾得意起來,想喚聲「野狼崽子」,轉身卻不見人影。他頓了頓,卻自言自語道:「那惹人煩的野崽子,有什麼好掛念的?」每回騎馬回營,路過中央大帳,都禁不住往門口瞧,卻總盼不到他阿爸目光。貴由輕嘆一聲,回到帳前,將白馬栓在吊馬桿上,輕撫馬頭道:「珍珠,珍珠,瞧你這麼賣力,我阿爸總會垂青於你,你說是麼?」
然而秋意日濃,貴由舊疾又犯。他更不肯示弱,強忍額顱鈍痛,暗自同寒風較勁。一日馴馬歸來,下馬時眼前一黑,竟昏倒在帳外。正好蒙哥路過,便將他扶進門,放到榻上,爾後悄然離去,事後亦不道破。
兩月過後,初雪次晨,便是冬狩之日。窩闊台到敖包前祭罷長生天,便遣探馬劃定獵區,將野獸名目一一回稟;爾後便將全軍分成四路,貴由、闊端、曲出、蒙哥各率一路,各自從四方將野獸趕入中心,與其餘三路匯合。冬日圍獵看似捕獸,實則操練行軍陣法。屆時上了戰場,對敵亦是如法炮製,層層圍堵,教人無路可逃。
貴由頭一回帶兵,意氣風發,一時忘了病軀,迎著凜凜北風,率兵橫掃獸穴。追了一日一夜,指揮進退之間,忽然瞥見軍中有個面生的少年。那人似乎幼他幾歲,頭戴灰兔毛暖帽,雙眼水靈清亮,不時往他瞄去。貴由只覺出奇,又見那少年生得俊俏,便召他到身旁。那少年喜形於色,隨即策馬跟上。
四路人馬追著大小走獸,輪番堵截半月,兩端終於會合,排成一行,拉起氈幕,連綿幾千里長,白龍一般盤踞大地。曲出守在首尾相接處,待氈幕連成環狀,便下令往內推進,逐漸縮小獵圈;餘下三路聽令,隨之收緊合圍,直至困獸逃脫不得,才掀開一個缺口,放走母獸幼獸。隨後窩闊台入內,瞄準一白鹿先發一矢,便示意子姪幾人進圈行獵。
貴由一心奪得首射,甫進圍幕,便奮起追那野驢。他想這野驢距他最近,體格又大,即便他瞄不準,也不至於脫靶。可他一拉弓,雙眼一盯著前方,額側又陣陣劇痛,那野驢幻化成好幾個影子,忽分忽合,教他分不清虛實。他既不願誤傷他人,又不想壞了上回獵狼的好名聲,可箭已在弦,怎能不放?
正是猶豫剎那,一頭灰狼從獸群衝到面前,撲向他身旁少年。那少年只顧著看貴由,渾然不覺遇險,倒是他坐騎機警,長嘶一聲,兩蹄離地躍起;那少年後知後覺,幾乎被拋下馬鞍。貴由顧不上那灰狼,左手捏著箭鏃弓弦,右手放開了弓,一把抓住那少年,把他扶穩到馬背上。
再看那灰狼,背上已中了箭,頹然倒在他馬蹄邊。原來蒙哥就在不遠處,見貴由分身乏術,故作不經意助他解圍,轉頭便去追那赤熊。那少年驚魂未定,五指抓住貴由手臂,茫然望著他雙眼,竟忘了道謝。貴由便對他笑了笑,道:「隨我來罷。」
貴由先救同袍,蒙哥再奪首射,一時皆大歡喜。待諸子興盡,各宗王、那顏、將士亦入內射獵;及至日薄西山,便清點獵物,剝皮烹肉,就地設宴。
眼見諸弟一邊大快朵頤,一邊爭論箭法,貴由搭不上話,卻想起那雙清亮雙眸。半月來,那少年跟在他身旁,從不跟他說話,只一味盯著他看。那眼裡除了好奇,便是景仰,竟無半分輕視嫌惡。貴由四處打聽,都問不出他姓甚名誰,又尋不著他身影。貴由這才懊悔,同那少年相處多時,竟不記得問他名字。宴後便獨自回到帳中,把弓掛在門旁,燃了酥油燈,和衣躺在榻上,不禁一聲嘆息。
忽然外頭傳來幾聲「貴由小殿下」,又聽怯薛一陣動靜,將那人攆了去。貴由騰地起身,衝出帳門,只見那少年遠去背影,即令怯薛將他追回。那少年一進帳,卻跪倒在他案前,垂首道:「請小殿下降罪。」貴由笑道:「今日之事,意外而已,何須介懷?快起來。」便斟了酒,邀那少年到身旁同飲。
那少年卻不起身,抬頭盯著貴由,咬了咬唇又道:「不瞞小殿下,我本是女兒身,混入冬狩軍隊,只是傾慕小殿下,想瞧小殿下一眼。」貴由卻不答話,盯著他問:「你傾慕我?」
女子只道貴由動怒,自知難逃一死,乾脆站直了身子,理直氣壯道:「正是!一日偶見小殿下坐騎,皮毛流光溢彩,端的是英武非凡。我知物隨其主,既然坐騎駔駿,馬主亦該是人傑。」
貴由聽之好不受落,上前握住女子雙手,對視半晌才問:「你叫甚麼?」那女子任他握著,嫣然笑道:「海迷失。」
貴由凝望女子雙眸,心中卻是另一番景象。既然他立心戰死,怎能不留後嗣?難得眼前人有意相許,料是天意使然。日後他魂歸長生天,尚有子子孫孫,為他阿爸建功立業,他才能安心赴死,化作他阿爸口中隻言片語。如此想來,竟教他莫名眼泛淚光。
海迷失見貴由看得痴了,便湊上去,在他唇上輕啄。貴由亦不再猶豫,將海迷失撲倒在軟氈上,互相褪了衣衫,後事水到渠成。
察合台、窩闊台形影不離,3還腰痛,好像透露了什麼。窩闊台還要回想察合台囑託,實在很好奇他們的囑託應該是身體力行的吧!也速竟然連酒都不進了,使人笑他的心情也沒有了,他和不里好蕭索的感覺。貴由對著珍珠說的心聲,便是他自己的寫照啊。冬日圍獵描寫好精彩,行軍排場如臨眼前!
好大儿好渣!居然制造同妻!!又对应小二和不里了😭
重要人物出场了……突然意识到故事一直不可阻挡地朝原定结局进展着。真的很期待鱼之后对于这段时期的叙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