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子》二十三
- 蓮生

- Dec 19,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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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迷失盼了兩日兩夜,仍未等到枕邊人。夜裡他在夢中昏昏沈沈,聽得帳外風聲,只道貴由走近,不禁喚了一聲,卻驚醒了,依舊不見一人。如此頻頻驚醒,教他越睡越乏,終究睏倦難當,倒頭沈沈睡去。又不知睡了多久,他才緩緩醒轉。帳中依舊不見貴由,只見僕婦在煮茶。僕婦看他醒了,便告他知,貴由安然無恙,已隨也速蒙哥回營,他才舒了一口氣。正要起身梳洗相迎,外頭已有人開了門。
只見來人著一領水紅直身,披著茶色褡護,身上一股陌生酒氣,神情出奇平靜。海迷失先是一愣,才認出那人來,登時喜形於色,上前抱緊那人問:「好貴由,這幾日你去了那裡?出了什麼事?」貴由亦凝視他雙眼,淡淡道:「無事。」
海迷失再打量眼前人,不僅衣著有異,神色亦不同尋常,一時卻說不出有何不妥。他也顧不上這許多,抱著貴由親了又親,笑道:「你都要當阿爸了,日後可不許衝動行事。」又將他拉到榻上,好生親熱不提。
自察合台、窩闊台攜家眷到大斡耳朵,已過了一年有餘;曲出中箭負傷,轉瞬亦是半年前舊事。庫里台大會已耽擱多時,察合台、窩闊台只怕夜長夢多,又遣人三催四請。次年夏,各路宗王那顏終於陸續到齊。
議事前夕,眾人放歌縱酒,狂歡三日三夜。時值八月下旬,怯綠連河畔氈帳如雲。夏夜滿天星斗,酒歌起伏連綿,伴著馬頭琴聲,真個沁人心脾。窩闊台一手抱著察合台,一手擁著拖雷,抬頭望天,繁星點點,匯成故去長兄模樣。幼時他兄弟四人隨父出生入死,挨餓受凍,那有什麼你我之別?後來懂得多了,亦隨戰事分分合合,隔閡既生,再難打破。
拖雷亦抱著他腰,湊到他耳際喚了聲「阿合」,話音中竟帶了幾分不捨。窩闊台藉著醉意,亦親了親拖雷唇角。宴散,拖雷意猶未盡,搖搖晃晃站起身,又倒在窩闊台懷裡。察合台、窩闊台一左一右攙著拖雷,送他回大帳前。察合台在窩闊台耳邊低聲道:「三弟,今夜好好同四弟敘舊罷。手足之情,猶如穿腸美酒,今夜入口甘美,明日卻只是小便了。」
次日,諸王、宗親齊聚千人大帳,召開庫里台大會。會前,耶律楚材在帳前向天問卜,擇定八月二十四日為即位吉日,距今尚有月半。大帳內,北端汗座已鋪上白氈,靜候其主。察合台、窩闊台、拖雷三人坐在汗座前,諸王左右列席,坐了有二三十行;地位稍低者,只能站到門旁。待眾人到齊,拖雷便道:「兩年前,我在成吉思汗面前立誓,謹遵成吉思汗遺詔,擁立三哥窩闊台為汗,尊三哥之命為聖令,絕不違逆半分。即便我如今暫且監國,我願在諸位面前,遵循父汗旨意,迎三哥登上汗位。諸位叔伯、宗親,對此可有疑慮?」
帳中靜默片刻,便聽一人道:「幼子守灶乃蒙古舊俗,也可那顏既已監國,何不順勢稱汗?」話音剛落,隨即一片附和之聲。
拖雷笑著推託道:「使不得,使不得。我空有一身打仗的本事,監國兩年碌碌無為,絕非治國之才。三哥待人慷慨和善,已盡得天下人心。當年西征前夕,父汗已決意立三哥為汗儲;兩年前父汗臨終,亦不曾更改遺命。如今三哥又得耶律先生輔助,更是如虎添翼,我等皆以三哥馬首是瞻。」
窩闊台亦笑道:「四弟自幼隨父汗征戰四方,熟知軍禮律法,不曾辜負父汗期望。我本無才,承蒙父兄錯愛,才有幸領軍攻城一回。若論繼承大統,我又何德何能?」他這話以退為進,引他親信接話,卻被拖雷的親信搶道:「三殿下有自知之明,實屬難得。也可那顏長年侍奉成吉思汗,論繼承先汗遺志,立下汗馬之功,有誰能及也可那顏?三殿下乃先汗欽點汗儲,此話不假;但幼子守灶舊俗,不比先汗之命早得多麼?」
此時窩闊台親信才道:「三殿下過謙了。臣追隨先汗、三殿下多年,三殿下深謀遠慮,運籌帷幄,怎能說是無才?治國不同攻城,豈能全憑一腔孤勇?也可那顏長於征戰,日後必率我等,為帝國開疆拓土。然而疆土遼闊,治理絕非易事,先汗才打破舊俗,立三殿下為汗儲。爾等自詡奉先汗之命為神諭,為何偏偏違逆先汗立儲之意?」
窩闊台亦不接話,端起酒杯,從容呷了一口。大帳中眾人皆著著一色雪白華服,放眼看去,十有七八是拖雷麾下部眾,教他不禁面色一沈。目光掃到席前不遠處,瞧見曲出,才稍稍寬了心。
這年曲出已滿二十歲,端坐眾人之中,如夜明珠一般耀目。窩闊台早已立心為他掃平障礙,奈何眾口難調,較心中所料棘手得多,教他不禁捏了捏酒杯。他這一捏,又記起按赤台為曲出拔箭一事,想起曲出背上箭傷,忽然心中隱痛。
此時曲出亦環視四周,對上窩闊台目光,向他翩然一笑,又默然坐了一陣,低聲對闊端道:「阿合,我去小解。」闊端旋即會意,隨他出門。兩人若無其事,避開守衛,並肩行到無人處,曲出突然眉頭一皺,跪伏在地,五指抓住心窩,口中湧出一股血泉。闊端正想去扶,曲出揚手制止,隨之又咳出一口鮮血。如此折騰了幾回,他已滿面冷汗,身子顫個不停,想站起身,卻雙腿發軟,幸好闊端在旁,將他扶起站穩。
闊端不敢抱他背,輕輕扶著他雙臂道:「三弟,你這傷勢,該靜養個一年半載才是。只休養了十餘日,便在人前強打精神,身子怎撐得住?不如先回帳躺下罷。」曲出抹去嘴角血跡,輕道:「萬萬不可。阿爸同四叔看似旗鼓相當,其實早已落於下風。阿爸除了祖汗遺命、二伯父撐腰,論部眾戶數、軍中聲望,皆遠遠不及四叔。我若託病缺席,萬一四叔的親信刁難阿爸,道他後繼無人,怎生是好?」話間聲線漸啞,低咳幾聲又道:「阿合,我是汗儲之子,一舉一動,都教各宗王看在眼裡,怎可在此時流露病態?待阿爸順利稱汗,我再歇罷。」
曲出所憂,不無依據。大帳之中,果真有人提及此事。一人道:「三殿下雖雄才偉略,諸子卻資質平庸,豈能繼承大位?」另一人又道:「姑勿論諸子如何,也可那顏長子蒙哥,同三殿下長子貴由,孰優孰劣,一目了然。」
這日貴由宿醉未醒,恍惚聽到自己名字,只抬了抬眼,細思片刻,才記起自己為何在此。海迷失肚腹日漸隆起,夜間忽寒忽熱,上半夜搶了他被子,下半夜又嫌他礙事,把他打發到西側的榻上。貴由無奈,便摸到也速蒙哥帳裡,奪了他的酒碗,飲了個痛快。也速蒙哥瞧他送上門來,便也來了興致,按住貴由好生寵愛。次晨酒醒,貴由自知無顏見海迷失,乾脆著不里去照料海迷失,便又脫了褲子,同也速蒙哥糾纏到一處。昨夜他騎著也速蒙哥,也不知弄了多久,洩了兩人滿身髒污;爾後兩人痛飲至天明,才相擁闔眼片刻,便教怯薛弄醒了。幾個僕婦捧著錦袍靴帽,伺候他兩個更衣,他二人才隨各宗王到大帳來。
貴由低頭看了看,只見一身織金白袍,腰繫金絲束帶,腳踏雲紋白靴。放眼皆白,如當年獵狐時的暴雪一般,教他一陣眩暈。他瞄了瞄也速蒙哥,亦是一身白袍白帽,那模樣半夢半醒,甚是可笑,不禁哼了一聲,教周圍幾人不禁側目。
察合台見狀,不等餘人再開口,故意朗聲道:「三弟唯才是用,從來不問親疏,幾時應承傳位與貴由?他三子曲出文武雙全,既懂行軍陣法,又通儒學漢文,連先汗亦讚口不絕,莫非這也是庸才?蒙哥是四弟長子,亦是三弟養子,若他真是能者,日後三弟自然傳位與他,何須在此時提起,故意與父汗遺命作對?」
窩闊台亦道:「蒙哥既是父汗孫兒,性格沈穩持重,日後必成大器,當然值得我悉心栽培。如四弟先得人心,登上大汗寶座,我將蒙哥還與四弟教養亦無妨。」他話音剛落,便見曲出拽著闊端回帳。他雖不動聲色,眼中已添了幾分笑意。
拖雷忙擺手道:「三哥,我豈敢覬覦汗位?我常年遠征在外,教子無方,才將蒙哥託付與三哥。若犬兒能為三哥效力,亦是弟弟的榮幸。」
闊端走過蒙哥身旁,忍不住多瞄了他一眼,再聽窩闊台、拖雷一席話,不禁浮想聯翩。他雖是窩闊台子,但日後蒙哥若稱汗,他便是蒙哥的馬前卒,即便為蒙哥送了性命,他亦心甘情願。他又望向窩闊台,只見他阿爸被拖雷親信連消帶打,進退維谷,他這念頭豈非背父投敵?然而那負心人,早已佔了他方寸之地。他又望向蒙哥,只見蒙哥目光落在术赤後王那頭,盯著一人發癡,久久不曾移開,教他只好無聲苦笑。
雙方爭持不下,不覺天色漸晚。拖雷早命人宰了羊,肉香滲入帳內,教他一個個心不在焉。拖雷便順勢道:「諸位,此事今日恐怕難見分曉。外頭已備了酒肉,明日再議罷。」
蒙哥隨各人離了大帳,拔都便招呼蒙哥坐到他身旁。面前酒香羊肉嫩,他眉頭卻皺得更深。拖雷明明實力佔盡上風,話術卻不敵他兩個阿合,只能顧左右而言他,教他憂心不已。
夜裏他隨拔都回帳,拔都藉著酒意,從後擁著他腰,雙手往他身前又揉又捏,爾後解了他衣帶,把他衣袍脫到手肘處,便伏在他肩上輕咬,一路吮至後頸,又添了幾處新的印痕。蒙哥氣息漸重,一絲理智尚存,低喘間禁不住問:「阿合,二伯父、三伯父有備而來,我阿爸親信雖眾,怎敵他兩人一唱一和?念在我倆情份,求阿合助我阿爸一把好麼?」
拔都舌尖在他背上來回遊走,細品少年體味,才輕咬他耳垂道:「好弟弟,時機未到,莫急。」蒙哥又問:「那幾時才是時機?」拔都再不答話,扒了他褲子,握著他腰送入至根,頂著溫熱緊窒處低嘆一聲,突然用力抽送,撞得啪啪作響。蒙哥被他頂得酥麻舒爽,仍記掛他阿爸受人欺侮,竟不自覺低泣起來。拔都把他翻過身來,按到榻上,親去他淚,更是奮力肏弄,直教蒙哥樂得洩了又洩,累倒在他身下,方才鳴金收兵。哄得蒙哥睡了,他稍一盤算,便整理衣帽,出門拜訪拖雷。
帳外一片漆黑,唯獨拖雷大帳尚有燈影。拔都便著怯薛通傳,進帳一看,只見拖雷仍著日頭的白衣,默然在案前獨酌。他便上前行禮道:「四叔,請恕姪兒深夜打擾。今日爭論激烈如斯,想必四叔亦輾轉難眠。」
拖雷搖了搖酒杯,笑道:「聽天由命罷。」拔都卻道:「四叔,人定勝天。二叔、三叔雖已結盟,他兩人才各擁四千戶民。四叔麾下有十一萬一千戶之多,又何妨同他二人抗衡?」話間,他卻面露難色,道:「只是⋯⋯」拖雷放下酒杯,問:「只是什麼?」
拔都續道:「二叔、三叔封地地處要塞,橫亙欽察汗國同蒙古本部之間。若三叔同二叔自立門戶,我雖忠於汗庭,亦已鞭長莫及。」話畢,只見拖雷皺了皺眉,他卻笑道:「不過四叔兵力雄厚,又與二叔、三叔手足情深,即便三叔落敗,該不會為難四叔。姪兒以阿爸之名起誓,無論四叔如何抉擇,我拔都同兄弟幾人、麾下五千戶民,只以四叔之命為尊,俯首貼耳,聽憑差遣。」
贵由出乎意料登上王位会是主线,但是以贵由视角展现的家族群像人物性格鲜明,对比强烈,那种争斗厮杀中的性和爱,由鱼的笔触描绘出来,场景香艳情感浓烈。期待下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