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濠鏡春華》第十五回 浮沈經年知冷暖 顧盼前事嘆悲歡
- 蓮生

- Jun 8,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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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pdated: Mar 10, 2021
話說三月端城,萬物回春。城外才見新綠,林間卻聞樂聲。衹見樹林深處,兩個少年人,一個奏阮,一個聽曲,好不悠然自得,正是沈魚浮笙二人。那沈魚坐在石上,十指阮間流轉,彷彿天地之間,衹餘一人一阮。浮笙盤腿坐他對面,一路聽,一路望著他神情,看得如醉如癡,手上捏著根草,捲起一半,也停下了。
一曲既盡,沈魚見他看得目不轉睛,似是著魔一般,每每如是,實在出奇,問:「你總是這般看我,看來看去都這臉皮,不覺悶麼?」浮笙卻道:「咱家在看師兄的心,那裏看得厭?」沈魚嗔道:「口甜舌滑!」轉過臉去,這才面泛淺笑。
沈魚正要再奏一曲,卻見天色漸暗,似要落雨,便喚浮笙起身,去山腳那處避雨;豈料才行了幾步,便風雲變色,淅淅的落雨點;沈魚顧不上自身,除了外衣包住那阮;浮笙見狀,又除了外衣遮沈魚,自己淋濕了個遍。
眼看行不到山腳那頭,好在那浮笙眼尖,瞥見林子裏有個簡陋竹亭,三面矮牆,四角簷篷,僅容得兩三人。他兩個甫入內,外頭便傾盆大雨。沈魚趕緊連裏衣也除了,先抹乾那五弦阮;又看那浮笙,顧得為自己擋雨,弄得好生狼狽,便道:「濕衫快除了,免得受寒。」便同他解了髮髻,同他抹頭髮,柔聲道:「阿浮,你看你,還成個小孩兒,幾時才長大?」浮笙卻道:「都是師兄寵的哩!師兄反倒怪我?」
沈魚除了師父,便同浮笙最親,不寵他還寵那個?不過疼愛歸疼愛,若旁人說他偏愛浮笙,他卻總不肯認。如今連浮笙也這般說他,教他一時亦辯駁不得;正不知如何接話,見浮笙右手握拳,便轉而問道:「你護著個甚麼物事?」浮笙狡黠一笑,攤開手掌,正是方才那草圈兒。
見那浮笙嬉皮笑臉,沈魚又板起臉嗔道:「功夫不肯勤練,倒鑽研些細活兒。」浮笙卻當他耳邊風,抓起沈魚左手,將那草戒子套他指上,道:「師兄,你先將就戴著,以後咱家有錢,同你去打個銀的。」沈魚哭笑不得,卻也訓不出口,端起那幾根指頭兒左右端詳,道:「不必了,這個便挺好看。你不好好練武,日後那裏來錢?」
浮笙見他神色緩和,突然正色問:「師兄,你那頑疾醫得好麼?」沈魚道:「但願如此罷,咱家也不敢奢望。」浮笙又道:「若有日師兄病癒,可否⋯⋯」話到口邊,見那沈魚望過來,卻講不出口了,又硬生生咽回去。沈魚早料到後話,卻故意湊過去道:「可否做甚?」
浮笙教他反將一軍,面上飛紅,一時說不出口,卻也不肯認輸,攬住沈魚,雙唇塞住他口,久久不肯鬆開。這沈魚一早才洩火,此時尚未病發,教這浮笙突襲,一時招架不住,教他往口裏吮了個遍,弄得他嗚咽不住,口角流涎;好不容易鬆口時,險些喘不過氣,兩眼發黑,直要昏將過去,卻倒在浮笙懷裏;緩了一陣,才發覺他兩個赤著上身,枕在浮笙胸前,衹覺厚實和暖,教他滿臉發熱,卻捨不得起身。
浮笙見他伏在胸前,卻未喘定,急問:「師兄又犯病了?」其實沈魚這回犯病是假,動情是真;先前借瀉火之便,奪去他童子身,歡愉過後,已自覺羞恥不已。這浮笙卻從未嫌棄,時時有求必應,害得他不犯病時,也不知如何面對眼前人。浮笙可會當他是表面木訥,內心浮浪之輩?
再看那浮笙,生得清冷脫俗,劍眉鳳目,鷹鼻薄唇,一頭青絲如水,於肩頭飛流而下。沈魚甚至想過,若他有浮笙的容貌,或許他會更愛惜這副皮囊。他一路端詳,一路細想,如此好看的少年人,怎會垂青他一個番鬼?若不是出於同情,魚水之歡,那裏輪得到他?便推開浮笙道:「阿浮⋯⋯還是罷了,今早出門前才來過,如今又⋯⋯」
浮笙搶道:「衹要師兄歡喜,一日十回,我也奉陪!」沈魚低聲道:「你個痴兒,胡說甚麼一日十回。」浮笙抓住沈魚雙肩,又正色道:「衹要師兄歡喜,若要我力竭而亡,我亦⋯⋯」不等他講完,沈魚湊上前去,輕輕親他唇上,打斷他說話,輕聲道:「好了,我都曉得了。」
衹見林間雨勢未歇,天地間更見迷濛。沈魚聽浮笙喘聲漸重,也不好再推搪,既然浮笙當他犯病,何不假戲真做?便一手捧他臉兒,一手攬他腰間,巧舌深入他口中,心緒難得清醒一回,此番又教情慾淹沒。
好不容易鬆口,依然難捨難離,牽出縷縷銀絲,又自娛好一陣子;撥開那浮笙肩頭秀髮,卻見今早咬的紅印未退,點點印在頸上,笑說:「阿浮,你看你,小心教人見著。」那浮笙攬緊沈魚道:「若不是師兄提起,咱家倒忘了欠你的哩!」便趁他不備,猛地將他撲倒在地,咬他耳垂頸側,時輕時重,灑下一串紅梅;那兩人身上一股汗味,都混到一處去。
那浮笙吮到他胸前,撩他雙乳,作勢咬他胸前絨毛;那沈魚吃痛,口中求饒,卻暗地同他較勁,攬住他那一頭濕髮,雙腿夾著他腰間,同他胯間廝磨。一番肆虐過後,沈魚已好不興起,上身教那浮笙舔了個遍,不等他再下一城,那物事已硬將起來,頂端碰著衣料,磨得好不難受。
雖則沈魚詐病,但此時慾火難耐,卻哀求不出口,衹好閉目咬唇,額角滲汗,雙頰片片潮紅,胸膛不斷起伏,神情好不難受;見這浮笙依然不緊不慢,莫非他打算這便了事?既然羞於啟齒,衹好望著那浮笙,眼波流轉,盼他明白。
浮笙卻依然不解風情,抄起腰帶,把沈魚雙臂綁在他頭頂處;那沈魚不知他耍的什麼把戲,正要開口,那浮笙摸出條手帕,蒙住沈魚雙眼。那沈魚好生難受,眼前又白茫茫一片,衹聽雨聲,不聞浮笙動靜,心急得一路擺腰,一路嗚咽。那浮笙仍不識趣,指頭兒撩他股間,弄那球兒,捏著他龜頭勒了一道,那上頭立即濕了個透,白褲貼將上去,露出個粉紅的端兒。浮笙還不罷休,把他褲子除到膝下,頓時春光一覽無遺。
沈魚衹覺浮笙躋身進他腿間,衹道他要入港,張開腿兒迎之;豈料那浮笙捧起他腿兒,舔他大腿內側,從膝處一路親到腿根,吮那平日不見光的皮肉。沈魚舒爽之餘,衹覺被人寵愛憐惜,原是這般滋味,此時居然眼泛淚光,心中更是情動,千般情話,化作一聲「阿浮」,卻不禁語帶哽咽。
浮笙看不見他雙眼,聽他這般一喚,突然鬆了口,卻又親到他唇上,爾後一手攬他腰間,一手扶著他腿,與他融為一體。之前沈魚病發,已同他雲雨過許多回;如今這回,痛楚依舊,唯他不受病情左右,方才有破身之感。
伴著雨聲,那兩人漸入佳境,沈魚攬住那浮笙肩頭,仰起身子,由他恣意衝撞,未及細想,快意勢如潮水,湧入他心頭去,害得他頭腦裏一片迷茫,不自禁的叫喚出聲。突然一陣酥麻,穿過他背脊骨,直衝天靈蓋去,沈魚頓時渾身輕飄飄的,似成了一片飛羽,緩緩飄落,停在那浮笙手心,方才越發沈重,爾後不省人事。
迷迷糊糊間,衹覺有雙手兒,解開他眼前白布,又同他擦淨身子,著好褲子,把衣衫同他蓋著。衹聽那人喘聲未平,低聲喚他「師兄」,輕輕親了他眼角處,便躺在他身旁,就著雨聲,擁他入眠。
彈指間已是七年。如今沈魚帶著落雁,又步過這樹林,舊地重遊,恍如隔世。雖然同是初夏時分,卻已不復當年蒼翠。縱然景色不復舊日,少時同浮笙點點滴滴,卻越發清晰;明明落雁在旁,心中卻是別個身影,連他自己亦參之不透。
那時浮笙該是想問,若沈魚病癒,可否仍同他作伴;如今回想,好在當日未應承浮笙,後來離了他,亦不至於留戀,若不是決心割蓆,不知要墮落到何年何月。至於同浮笙的情分,當時十萬火急,逢場作戲,豈能當真?此等顛鸞倒鳳之事,趁未泥足深陷,亦應抽身為妙,正好了結一段孽緣;種種纏綿往事,由他隨風而逝,最好不過。
沈魚幾乎不必多想路程,隨心而行,已行到舊居處,一磚一瓦,同他少時無異,唯獨物是人非。好在鄰居大娘認得他,衹道他回來長住,便說先前受逸清所託,為他打掃屋子,如今沈魚回來,門匙便還他了。
院落雖無人居住,卻似乎剛打掃過不久,花草一片生機,少不了鄰居一番悉心照料。落雁隨他入門,才行幾步,便問:「這兒就是師兄舊居?」那沈魚應了一聲,望著院裏新種的茶花,冒出嫩綠新芽,教他頓生憐愛,不禁駐足觀看。落雁卻不再前行,又問:「師兄要收拾許久?」沈魚望望宅院深處,又望望落雁,苦笑道:「看來是了。」
落雁望了望屋外,便道:「那咱家去到處閒逛,黃昏時候回來。」便逕自行出門口。那沈魚剛要問,落雁人生地不熟,那曉得去那裏逛?又怎麼回來?衹見那落雁搖著紙扇,左顧右盼,見個衣著寒酸的少年人迎面過來,便叫住他,與他一串銅錢,耳語了幾句;那少年人滿心歡喜,兩個並肩而行,消失在街角處。
沈魚目送那落雁遠去,不禁慨嘆,落雁年紀漸長,已曉得收買人心,為己所用;外頭大千世界,教他心無雜念,守住自己一個,似乎不甚現實,衹要他過得安樂,不生回宮之念,不沾旁門左道,也便隨他去了。
沈魚循長廊行去,路過當年同浮笙野合的涼亭,想起師父當日失望神情,忽然一陣心痛。這七年來,本想醫病,卻深陷慾海無法自拔,枕邊的人兒如走馬燈,記得的,不記得的,早已不知凡幾。有念及此,不禁悄然落淚,更無顏面對恩師。
那沈魚一路前行,一路思潮洶湧,不覺已行到自己房門前。他自知門後盡是當年醜事,仍鼓起勇氣,推開房門;衹見陳設依舊,平平靜靜,恍如南柯一夢。正對著門口有張圓桌,左側紗簾半掩,簾後有道屏風,再裏頭便是張大床。沈魚對這床再熟悉不過,自從病起,便在此同浮笙共寢了好些日夜;雖然床板舊得褪色,撫之似有餘溫。
那沈魚坐到床上,衹見床頭斗櫃上頭有個盒兒,似乎未曾見過。打開一看,衹見一塊紅布,墊了一方小小端硯,正是當年師父贈他的,盼他好好讀書;沈魚此行回來,亦是為尋此物。取出那方端硯,紅布裏掉出個物事,赫然是那草戒子。
沈魚小心翼翼的捧起,趁落雁不在,又套進指頭上。豈料那草戒指風乾多年,稍稍用勁一推,便碎在指間。那沈魚呆了一陣,默默行出花圃,把那碎片兒撒在土上,若無其事的回房去,心中卻更是黯然。
衹見那沈魚又是一番尋根問底,翻出好些小時的玩意兒,近乎那盒兒底處,卻墊了幾本小時讀的番書。他大約十歲時,同浮笙在利瑪竇的學堂讀過幾年書,學了好些佛郎機話。當年還向浮笙誇口,若學得通曉,便同他去佛郎機遊玩一趟;此時又取來細讀,卻看來好不生疏,字裏行間,似乎認得,卻又記不起來。翻了幾頁,甚覺陌生,衹好放回原處,又合上蓋兒,放到櫃底一處角落。
收拾了好一陣子,那沈魚每拾起一物,便喚起一段陳年往事,教他胸中陣陣隱痛。實在難耐,便坐到門外簷篷下歇息。眼見天色漸沈,不久落起濛濛細雨,雨絲從簷篷滴落,散於茶花枝葉間,直與七年前無異。衹是七年間浮浮沉沉,教他蒼老了二十年光景。如今舊地重遊,點滴舊事,原先塵封心底,卻隨舊物再現眼前,教他不得不承認,多年來,原來從未釋懷。
本打算收拾妥當,把落雁不該看的東西藏起,便同他住上一段日子,好尋回一段難得清淨;如今往事歷歷在目,教沈魚何以面對?若果落雁問起,又如何掩飾?
突然門口一陣鈴響,沈魚衹道落雁回來,急急起身去開門,門外卻衹有那少年一人。那少年與他一傘,急道:「先生!你家公子突然昏倒了!快隨我來!」
待沈魚趕到,落雁已被安頓在一處醫館。沈魚正想知落雁方才去了那兒,赫見醫館不遠處,便是條風月街,登時明瞭。衹見那落雁不省人事,身旁有個老郎中,神色凝重,埋頭揮筆疾書。沈魚深深作揖,道:「有勞大夫!」那郎中不看他,衹問:「先生來接這小官人?借問可識得他爹娘?」
那沈魚心下一驚,即道:「不識。」同行的少年打趣道:「我衹道你是他爹爹哩!」那醫師這才停筆,嘆道:「小小年紀,頭風如此危重,定必是家傳頑疾。他這病隨年歲漸長,每況愈下,在下醫術粗淺,愛莫能助。」又道:「倒是濠鏡有個醫師姓葉,若去尋他,說不定還有救。」
沈魚一聽姓葉,心中已厭惡了幾分。這廝莫非是葉決家人?他起初稍作遲疑,但回看這落雁,正是花季年紀,卻教頭風折磨了個半死不活。反正自己已藥石無靈,若是又遇見葉決這般淫魔,衹要他治得好落雁,獻出後庭又有何不可?於是當即應允。那郎中便與他方才書寫那紙,道:「這兒是葉醫師住址。咱家如今同他施針一回,尚可保他幾日舒坦,一路還請先生小心照料。」
沈魚聽罷,即刻拜謝那郎中,與他好一筆診金,又賞了那少年一串錢,當夜便草草收拾,馬不停蹄,急往濠鏡去也。究竟一番舟車勞頓,求醫問藥之後,落雁會否有起色?究竟他二人日後命途如何?且聽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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