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濠鏡春華》第五回 落魄伶人逢伯樂 癡心皇子會情郎(下)
- 蓮生

- Jun 7,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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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pdated: Mar 3, 2021
上回沈魚為了治病,可說是賣身與葉決,連後庭重地也拱手奉上。這葉決還算守信,當即便與他十日的藥,可奏效與否,卻是不得而知。
沈魚取了藥,回到家來,已近黃昏。凱爾已備了飯菜,見沈魚進屋,便招呼他來食。沈魚衹覺屋裏昏暗,便又點了盞燈在飯桌上。衹見桌上兩碟素菜,兩小碗飯,桌子比先前空了不少,燈光搖曳下更顯淒涼,便問:「師弟今日買不到菜麼?」
那凱爾懶洋洋的應道:「咱家中午才饕餮了一頓,還不太餓。師兄若餓了,就多吃點兒。」雖然沈魚也不餓,可他就不愛剩飯,便把那包藥放在一旁的凳上,硬著頭皮開吃。
好不容易挑乾淨最後一粒飯,見凱爾的碗裏還有些剩飯,便瞪了他一眼,拿過他碗,也夾了個一乾二淨。凱爾也習慣了,便不理他,漫不經心的左顧右盼,衹等沈魚吃完,他好去洗碗,忽然瞥到沈魚身旁凳上那包藥,頓時來了精神,便問:「這是景岷與你的藥麼?」
沈魚頷首道:「是,這兒是十日的藥,他說十日後再來會我。」又放下筷子,提起藥來放到桌上道:「可我問不到藥方,萬一十日期限過了,他還不來,那豈不是⋯⋯」凱爾笑道:「咱家好歹是個郎中,開來看看聞聞,不就曉得了麼?」便又拿了個碟兒來,拆開一小包藥倒在碟裏。
那葉決卻好似早知他有此一著,特意把藥全磨成了粉狀,又加了好些香料,掩蓋了本來氣味。凱爾頓時被潑了冷水,悻悻道:「你當我方才沒說話罷。」沈魚望著那藥粉,卻喜形於色,端起碟子聞了聞,又沾了一點放入口裏。
凱爾又問:「以前師父與你的藥也是這樣的麼?」沈魚細細品嘗,才頷首道:「一模一樣。」便連指頭上的粉也舔淨了。凱爾大喜過望,替沈魚開心之餘,更替自己身子高興。雖然他比漢人高大健壯得多,可也是肉做的,教沈魚每日兩三回的折騰,實在是苦不堪言,便立即道:「趁未發病,快快服了。」
沈魚本想睡前再服藥,又怕控制不住,便斟了些溫水服了。當晚相安無事,直到睡前沈魚也不見發病,凱爾便放心了,兩人各自回房休息不提。
沈魚服了兩三日藥,病情果然好轉,先前是一日三次的,如今三日一次,還不用人助他瀉火了,此時心中陰霾盡散,面上頓時有了少時的朝氣,先前同凱爾顛鸞倒鳳的事兒,亦絕口不提。
凱爾見此,甚感欣慰。雖然沈魚又待他如少時一般,總說他吊兒郎當,丟三落四,可他覺得這般性子的才是他師兄,也便不計較沈魚之前失態,兩個同從前一般,相安無事。
過了十日,葉決依言來到沈魚家門前,喚個小廝去敲他家門,聽見有人應了,才慢悠悠的下車。沈魚出門迎接,見天氣也不太冷,可這葉決還是穿得層層疊疊,好似隆冬一般,顯得他四肢更是單薄,當即想笑也不敢笑。
不等沈魚問好,葉決搶先道:「沈魚兄,別來無恙?」沈魚深深作揖道:「甚好,託葉兄鴻福。」那葉決應了一聲,單刀直入道:「病好了麼?」沈魚應道:「已無大礙,不過⋯⋯」
他自知病情好轉,全靠藥物維持,正不知如何開口問他取藥,葉決卻打斷他道:「甚好!可你曉得,這藥不是白送你的,隨我回杭州,有事要你相助。」沈魚道:「甚麼事?」葉決也不看他,衹低頭看他那雙白骨般的手,懶洋洋的掰指甲,說:「到了再談。」
沈魚想既然受人恩澤,便非去不可;可他治病本來就是為了入宮見趙檉,這般兜兜轉轉,反倒離他越發遠了,便沈默了一陣又問:「立即起程麼?」葉決還是不抬頭,淡淡道:「當然,快去收拾。」
沈魚見他一臉理所當然,不禁生疑。從東京去杭州,路途遙遠,怎可同出門踏青一般兒戲?便又道:「衹但⋯⋯」葉決這才抬頭,打斷他道:「你不想要藥了麼?」沈魚正要說「想」,又覺自己為了區區一包藥,居然任人玩弄,實在好生不爭氣。可若不要那藥,不治好病,如何有臉面去見趙檉?
他望著葉決似笑非笑的模樣,心裏有些怒了,卻強壓了下去,又道:「那凱爾⋯⋯」葉決搶先道:「我已知會他了。反正你除了凱爾,在東京已眾叛親離,倒不如隨了我。」
最後三字聽得沈魚好不自在,可他別無他法,為了治病,衹好先聽那葉決使喚,當即便道:「勞煩葉兄稍候。」正要走回屋裏,那葉決突然拉住他,把他轉過身來,挑起他下巴,親他臉頰邪笑道:「我在車上等你。」
又說宮裏那頭,趙檉才高興了幾個時辰,隨著那沈魚匆匆而去,心情再次一落千丈。他那裏曉得沈魚病情的來龍去脈?他還衹道沈魚每日被病痛折磨,該如何尋他回來?即使召他進宮,他也留不下來,還省得他奔波,說不定舟車勞頓,害他病得更重,豈不是得不償失。
其實這趙檉擔心沈魚病情是假,怕空虛寂寥是真。爹爹寵愛大哥,娘親照顧年幼的五哥六哥,那有人顧他感受?三哥趙楷雖然年齡相仿,可他比起聽曲,更喜悶在屋裏作畫,半天都不說一句話。趙檉想他才十二歲不到,性子就如此沈悶,日後如何交朋結友,如何談情說愛?自此便對他敬而遠之。
這下倒好,同齡的兄弟各忙各的,衹剩那趙檉遊手好閒,害他更不想留在宮中,與其坐擁榮華富貴,倒不如到江湖去闖蕩,反正又不得寵,不如出宮尋那沈魚玩樂。
說讀書習武,這趙檉總是左推右搪;說離家出走,卻是坐言起行。他決定了去尋沈魚,當即便收拾了行裝,藏在床下,又花了幾日時間,藉著賞花追蝶,四處尋覓機會。
莫看他裝瘋賣傻,皇天還真不負有心人,一日朝中進貢遼朝,趙檉見是時機,取了行裝,說是去看熱鬧,趁無人注意,便躲到運貢品的車裏,居然也教他瞞天過海,一路還怕被人發現,漸漸聽到鬧市嘈雜,才發覺已出了宮外。
顛簸了不知多久,趙檉有些餓了,悔意在心頭一閃而過。外頭的天地比他想的要大得多,萬一沈魚已不在東京,那該如何去尋?他本打算出了宮便下車的,卻見城裏人多不好躲藏,又多等了一會兒。去了人少的地方,他掀開蓋箱子的布探出個頭來,見是時機了,便要跳車出去。可他一低頭望地,忽地便害怕了,又縮了回去。這般來來回回,猶猶豫豫,那一行已出了南門,進了荒郊野嶺。
此時天色漸暗,趙檉望了望外頭,見更是陰森可怖,衹恨自己沒早些跳車,如今卻真不敢跳了,一時不知所措,急得要哭出來。
葉決同沈魚上車,正要出城,卻見天色尚早,便先去就近酒肆吃喝。本來沈魚怕葉決酒後亂性,便婉言謝絕。葉決不允,說他餓了,即使沈魚不吃也要陪他,沈魚便同他去了酒肆。起初還把持得住,不做聲的坐了一陣,見那葉決大魚大肉,還毫無分享的意思,心中不禁浮起「獨食難肥」四字,也教他引誘得餓了。
葉決見此,也不點破,便同沈魚斟酒,又喚店家取些熟牛肉來,夾到沈魚碗裏,柔聲道:「沈魚兄,何必難為自己?咱家可真捨不得看你挨餓。」便乾脆夾起塊肉,送到他口裏。
沈魚好不情願,勉勉強強的開口接住,那肉差點跌在桌上。他下意識抬手去接,咬是咬住了,就是沾了一手的肉汁,不自覺的便去吮手,邊舔邊望了望葉決,眼神裏既是尷尬,又是嬌羞。葉決見此,忍不住親他臉,親得他一臉的酒味夾著油膩,又同他夾滿了一碗肉,道:「歡喜就多吃點兒。」
兩個吃酒吃到傍晚,出得酒肆來,都各有些醉了,正好回車上休息。放下簾子,車中更是昏暗,沈魚昏昏欲睡,不自覺的倒在葉決肩上。葉決也漸漸寂寞難當,見沈魚入睡了,便趁火打劫,悄悄解了他衣扣,摸進他衣襟裏,往他身上亂摸。
不同漢人少年的胸膛,乾乾淨淨,光光滑滑,這沈魚才二十有二,胸腹卻密佈細細的絨毛,從脖頸下端,直蔓延到胯間去。上次看著來摸,倒不覺得稀奇,如今一片漆黑,五指穿行其間,倒是別有一番趣味。
那葉決從肩頭摸到褲頭,抓了左乳又抓右乳,沈魚還似乎渾然不覺。葉決便變本加厲,有意無意的用指頭兒弄他乳頭,弄得在指間挺立起來。葉決起初聽得沈魚氣息漸重,弄了他一陣,便聽得他在夢中細碎嬌吟,一時忘了分寸,禁不住下手去抓,一用力就弄醒了沈魚。
沈魚先發覺的卻是自己枕在葉決肩上,連忙坐起,卻發覺胸前衣衫都敞開了,不禁又驚又怒:「葉兄你⋯⋯」葉決卻裝著聽不到,不緊不慢的把手攏到袖裏,自言自語嘆道:「果真是個尤物,我有些想反悔了。」
沈魚正要叫他自重,又想說來無謂,便不做聲了,坐直了身子整理衣衫。剛扣好外衣的扣子,外頭遠遠聽得一陣廝殺。葉決打開簾子,見一片迷霧,遠遠似乎見的一堆人,圍著輛車子打鬥,便喚車夫停車。沈魚搶先道:「我去看看。」葉決哼了一聲,算是允了。
沈魚從行囊裏摸了把短刀,便落車往混戰那頭去,見那頭打得激烈,不敢貿貿然的接近,便先躲到灌木後頭。衹見幾十個人,半兵半賊,圍著輛車,都打作一團去。這沈魚受過冤獄,本就對官兵無甚好感,看他們挨打甚是解恨。
正想袖手旁觀,冷不防一把匕首迎面飛來,沈魚稍一歪頭,那匕首便嵌在他身旁樹上。沈魚見是時機,拔了匕首,站起來厲聲喝道:「那個扔的?咱家好端端在草叢裏出恭,怎生得罪人了?」
正所謂盜亦有道,無關緊要的人,他們那裏懶得費力去打?於是連望也不望沈魚一眼。沈魚見一計不成,乾脆衝將過去,見個賊寇迎面撲來,便拔出短刀,又想無怨無仇,傷人不妥,就改用刀柄擊他虎口,可那賊一縮手,便教個官兵砍傷,痛得滿地打滾。
沈魚見此,心中無名火起,乾脆快刀砍亂麻,搶在官兵身前,左手短刀,右手匕首,在他們被砍之前,用刀柄先制虎口,再擊雙肩,一面喝道:「快走!」那些山賊倒也識趣,知道沈魚有心相救,便不去以卵擊石了,連滾帶爬,忍著劇痛,扶著那被砍傷的賊,隱進叢林裏。
那些官兵見賊寇走了,也個個收了朴刀。沈魚似乎忘了手裏還有刀,轉身便向他們作揖,心想他們肯定會說些「多謝大俠仗義」的話,不由得沾沾自喜。那些官兵卻望了望他,見他是個夷人,衹道他幫忙退敵是另有所圖,也不道謝,上車匆匆離去。沈魚正要說些什麼,那些個官兵生怕他追上一般,急急的走了。
沈魚尷尬之餘,不由想起年幼時師父教他讀書,讀到一句「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戎狄志態,不與華同」,雖然師父沒有明說,但他也猜到了八九。方才滿腔英雄氣概,都教那些個官兵潑了冷水,心想早知如此,便由他們打個夠了。
沈魚望望手中匕首,見雖然不是上品,可丟了也可惜,留著削果子倒是可以,便用手帕包著,同短刀一併收起。正要離開,忽地聽得有人喚他名字。
這荒郊野嶺怎麼還有旁人?沈魚衹道自己聽錯,正要邁步,又聽得一聲「沈魚」。沈魚剛轉過身,便見個小小人兒,從灌木那頭飛奔出來,定神一看,竟是那趙檉。
衹見那趙檉一撲到沈魚懷裏,淚水便飛流而下,都蹭到沈魚衣上去了,驚得沈魚不知所措,急道:「殿下,你怎地在這兒?」那趙檉不答他,衹管低泣。沈魚見此,便要彎腰撫慰之;才動了動身子,那趙檉卻抱得更緊。沈魚便由得他抱,一手輕輕的撫他頭髮。
趙檉泣了一陣,也漸漸收了聲。沈魚這才問道:「你專程來尋我的?」那趙檉連連點頭,那淚珠兒一滴接一滴的滑落:「我怕你出事兒,便⋯⋯」沈魚彎下身子,借著月光,捧起他小臉兒同他拭淚,柔聲道:「害殿下多費心了。」
趙檉總算破涕為笑,隨手抹了把淚,湊到沈魚耳際悄聲道:「我偷偷出來的,莫喚我殿下。」沈魚又道:「那在下⋯⋯咱家怎麼喚你?」趙檉乾脆攬住沈魚脖頸,親了他臉頰,小聲道:「你叫沈魚,我便叫落雁好了,正好湊一對兒。」
沈魚聽了,不禁失笑。本來浮笙是喚作「落雁」的,後來一個雲遊的和尚來拜訪師父,見了浮笙雖然年少,卻飛揚跋扈,一身戾氣,便說落雁這名兒,鋒芒太露,謙遜不足,便同他改名浮笙。
沈魚這才想起,落雁同浮笙居然是同月同日生,不可不說是個巧合。沈思之際,落雁又道:「沈魚哥哥!咱家以後便隨你了,可不準撇下我!」沈魚柔聲應道:「這個當然。」便一把抱起他,往葉決車那頭去。
葉決從車裏探出頭來,見那沈魚一人去,兩人回,不禁奇道:「這是誰?」沈魚望了望落雁,同葉決道:「我師弟,落雁。」葉決知沈魚同門的衹有凱爾和浮笙,何來這麼一個小孩?心裏覺得出奇,沈魚又道:「凱爾走後他才入門,葉兄應未聽過。」葉決應了一聲,瞄了那落雁一眼,驚得他即刻抓住沈魚,埋頭在他懷裏。
沈魚趁機對葉決道:「落雁同家人失散,方才又險些遇劫,可否帶他同行?安頓下來,再想辦法尋他家人。」葉決應道:「都上車罷。」那落雁聽了,馬上假戲真做,抱拳道:「多謝大哥!」便抱住沈魚肩頭,由他抱上車。
本來車裏就窄,此時又多了一人,更是擁擠,沈魚便叫落雁坐他腿上。週圍漆黑一片,落雁見葉決坐到一角,一言不發,便問道:「這位大哥,請問尊姓大名?」葉決道:「免貴姓葉。」沈魚接過話道:「他是郎中,同我醫心疾的。」話間悄悄抓了葉決大腿一把。那葉決也馬上會意,點頭哼了一聲。
落雁剛想喚他「哥哥」,突然想起方才沈魚喚他作師弟,便改口道:「師兄上次不是說無藥可治的麼?」葉決悠悠道:「確是無法根治,但治標也未嘗不可。」落雁聞之,喜出望外道:「多謝葉大哥!」葉決淡淡道:「不必言謝。」便倚在窗旁,閉眼不作聲了。
落雁這日可算是又驚又喜,驚的是路途險惡,喜的是再遇沈魚。雖然路上險象環生,可總算是不枉此行,連這般個荒野也能重逢,難道他兩個緣分是天注定的?無論如何,他終於得償所願,也覺得累了,枕在沈魚肩頭,漸漸入睡。
沈魚見那落雁在懷裏睡得安穩,一手攬緊他背,一手撫他秀髮,心中萬千愛意,卻不知如何訴說。想他為自己區區一個伶人,就此拋棄榮華富貴,來伴自己左右,真好似夢境一般。
千般陶醉之際,有隻瘦骨嶙峋的手掀開他衣擺,往他胯間摸索,見他不敢動,便放肆起來,滑到他腿間去,摸進他褲襠裏,握住他那話又捏又擦,又玩弄那球兒。那葉決玩得不亦樂乎,聽到黑暗中沈魚喘聲漸重,那物事教他握得又硬又燙,便弄得更是起勁,連揉帶捏,教那沈魚頂端都滲出水來。
沈魚怕驚動落雁,任得葉決握住他命根子,下唇都咬腫了,就是不做聲。那葉決還嫌不夠,另一手又摸他胸膛,不覺摸到落雁的頭髮,才急急縮手,抓住他那話的手越發用勁,似要逼得沈魚叫出聲,才肯善罷甘休。
沈魚那受得住他這般折騰?教他弄了不久,便覺快要洩了,不自主的挺了挺身,下意識的喚了一聲,濺得衣服濕了一片之餘,還驚醒了落雁。落雁半夢半醒的,聽沈魚氣息粗重,衹道他又犯了心疾,急道:「師兄又犯病了?」沈魚忍不住長長喘了幾聲,慢慢順了氣息,才柔聲道:「無事,你衹管睡罷。」
落雁也沒多問,聽沈魚氣息漸漸平復,又伏下去睡了。於是他們幾個,一路南行不提。這沈魚落雁二人,兜兜轉轉,幾經波折,終於重逢。後事又將如何?他兩個何去何從?且聽下回。
三人行……总会有故事
越是不由自主被命运推着走的主角越是令人沉迷。重温一次这个故事,有点“越快乐越堕落”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