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手足情今非昔比 說書人弄假成真
第二回 西子宮中獻藝 東堂巷裏行兇
第三回 愁緒卻由心上起 快意當是險中尋
第四回 落魄伶人逢伯樂 癡心皇子會情郎(上)
第五回 落魄伶人逢伯樂 癡心皇子會情郎(下)
第六回 觀浪歡娛未遂 聽雨情衷難言
第七回 闖錦城八方受敵 赴巫山四面楚歌
第八回 悲歡離合猶他顧 冷暖浮沈皆自知
第九回 故人終歸成水火 狡兔安能辨雄雌(上)
第十回 故人終歸成水火 狡兔安能辨雄雌(下)
第十一回 親王喬裝返京師 少東借醉會蕭郎
第十二回 孜孜十載落第 念念千里尋親
第十三回 盼新人寄雨圓夢 思舊愛睹物傷情
第十四回 長辭方思富貴 久別更念柔腸
第十五回 浮沈經年知冷暖 顧盼前事嘆悲歡
第十六回 濠鏡重遇故友 蜀中再會同門
第十七回 私闖八詠求靈藥 獨戰三巡為情郎
第十八回 日久生情易逝 操之過急難成
第十九回 歷劫衰萎方知意 戀棧榮華始問心
番外三 小園芳草夢浮生
又是一年三月。冬去春來,端城沈魚舊居庭院,樹木亦紛紛探出新芽;而浮笙新種的幾株山茶,春至前已悄然盛放。衹見沈魚坐在涼亭裏,探出頭去,細細端詳那花瓣兒,層層疊疊,白裏透紅,朵朵厚得像個繡球,煞是可愛。但花兒再美,浮笙眼中,都不如沈魚一顰一笑。
浮笙自知在沈魚眼中是個粗人,這回返家見到茶花朵朵,定會對他刮目相看;然而這日,除了那些茶花,浮笙還有一物,若沈魚見了,定必驚喜萬分。如此想來,他剛入家門,便急急奔到沈魚處,邊奔邊喚「師兄」,腳步如雨,踏在那木板長廊上,幾乎踩塌了地板;遠遠看見沈魚身影,更是加快了腳步。
沈魚亦似乎聽見來者,一時急於起身,未看清浮笙身影,倒害得自己犯暈,險些倒地,卻教浮笙一個箭步過去接住。浮笙扶沈魚站穩,見他還有些迷糊,扶他坐下,問:「師兄傷勢未癒,怎這麼早出來走動?」
沈魚輕聲道:「阿浮一大清早去了那裏?我醒來瞧不著你,心裏掛念,便出來等。」浮笙不語,卻在荷包裏取出枚銀戒子,套到沈魚指上。那沈魚又驚又喜,張開五指欣賞,又轉那戒子把玩,卻故意淡然道:「你這痴兒,功夫不好好練,倒愛搗鼓這些哄人的玩意兒。」
浮笙道:「若師兄不歡喜,便脫了都歸我。」便抓住沈魚手,作勢要除他戒子。沈魚道:「不必了,多麻煩。」又推開浮笙要除他戒子的手,卻由得他另一手握著,忽道:「阿浮,是師兄對不住你。」浮笙急道:「師兄,莫再說甚麼對不對得住!」又道:「師父臨終我應承過他,要一輩子照料師兄。我已失了師兄好幾回,如今你趕我也不走!」
沈魚又問:「那你可是為了守諾言,才與我同住?」浮笙道:「是守諾言,但其實我⋯⋯」他著急辯解,臨時失了方寸,一時語塞接不上話。明明心中許多情話,怎麼話到口邊,心上人就在眼前,卻半句說不出來?連浮笙自己也不曉得緣由,衹知心中焦躁,望著沈魚那雙翠眸,盼心上人懂他心思。
沈魚卻忽然笑道:「傻阿浮。」又伸手撫他臉頰。戒子貼在浮笙面上,冰涼涼的,輕輕摩挲,教他心中又是一陣情動,轉過臉清了清嗓子,又望著沈魚道:「師兄,其實我⋯⋯其實⋯⋯」
沈魚故意湊近了道:「其實甚麼?洗耳恭聽。」他身上茶花香氣撲鼻而來,教浮笙更是心神激蕩,心中綿綿情話,說出口時,衹餘片言隻語:「其實我從小就鍾情師兄,受不得人家弄你,先前衹想佔著師兄,累得師兄受辱,還遭了許多人欺負⋯⋯如今我知錯了,以後曉得如何愛惜師兄,再不會害師兄受委屈,若我浮笙做不到,便遭五雷轟頂,不得⋯⋯」
浮笙話未說完,沈魚已親到他唇上,巧舌塞進他口內,比以前霸道得多。浮笙把他攬入懷中,口裏教他吮了個遍,心中狂喜之餘,亦不禁想,沈魚口舌靈敏如蛇,可是慣了取悅別人?不知親了多久,那沈魚終於親了個夠,鬆口牽出幾縷銀絲,舔了舔嘴角,柔聲道:「阿浮,我在恭州都聽過了,不許再亂說話。」方才一番纏綿,卻似乎太激烈,又一時站不穩,皺眉捂胸,伏在浮笙肩頭。
浮笙輕撫他背,言語間竟然少有溫柔:「師兄才甦醒不久,是時候換藥了,不然更難復元,咱家看著心痛。」見沈魚微微頷首,便挽著他回房。
正值早春時分,天還有些微寒,浮笙扶沈魚上床,關了他床頭的窗,才小心翼翼同他寬衣,解開層層包紮。衹見沈魚方才捂胸處,赫然是一處箭傷,癒合得七八分,結了個又黑又硬的疤,有一個銅錢大,週邊肌膚突起發紅,遠看就似個洞;轉到背後,又是幾道刀傷,縱橫交錯,最深那道從右肩割到左腰,滲血滲得最久,好在並無潰爛,不然定要了沈魚的命。
浮笙與他擦去上回的藥渣,再塗一層新藥,眼見他身上道道傷痕,尚可用藥治癒,他心中傷痛那又何如?浮笙越發自責,恨不得替沈魚受了這罪,一時分心,不覺碰到傷疤,害得沈魚縮了縮身子。浮笙急問:「我弄痛師兄了?」沈魚輕道:「無事,都過去了。」
浮笙同他包紮妥當,扶他側臥,便坐在床邊,擺好大小藥瓶,收拾拆下的紗布。衹聽身後那人道:「阿浮⋯⋯我想服藥。」浮笙起先還聽不懂他弦外之音,應道:「是藥三分毒,金創藥還是外用的實在。」沈魚突然撐起身,從後環抱浮笙,在他耳畔低吟道:「我想服藥⋯⋯」
其實浮笙又何嘗不想同他共赴巫山?每次解沈魚衣裳,他心中都躁動好一陣子,卻不敢行越雷池一步,同他敷藥之後,便一邊親他撫他,一邊在他身旁自瀆。這般一日幾回,教那浮笙更似患了頑疾。終於教他苦等到沈魚醒轉,還主動投懷送抱,浮笙見他傷重如此,硬是把慾念壓了下去,說了違心話兒:「師兄傷患未癒,少些虛耗精氣。」沈魚卻不願,攬得那浮笙更緊,又道:「我先前昏睡了月餘,這兩日逐漸醒了,你數數忍了多少回?」
浮笙聽之,腿間又陣陣發熱,卻仍正襟危坐,道:「但我怕師兄身子⋯⋯」沈魚又道:「阿浮,不打緊的,你輕些,莫碰到傷處便是。」浮笙還在猶豫,冷不防被沈魚摸到腿間,抓住他挺立良久的玉莖兒,隔著褲襠擦了幾回,不禁笑道:「原來阿浮也想弄我。」
浮笙教他說中了心思,即道:「想,我想。」十幾年無同沈魚雲雨,夜夜都想得他心如刀割,問君能有幾多愁,淚亦流時精亦流。再看沈魚,本來面色蒼白,眼見浮笙氣息漸促,此刻亦不禁兩頰泛紅,指頭兒挑逗浮笙那物,又撫他胸膛,作勢要解他衣帶,柔聲道:「阿浮,咱們十幾年無同眠了,我夜夜想得你苦,你可曉得?」
浮笙不答話,轉身捧著他臉,鬍渣子扎在手心,教浮笙難掩喜愛,來回輕撫沈魚面頰,舌尖探進沈魚口裏,四片唇兒才慢慢貼合。
沈魚那身子就似乾柴,一點就著,教浮笙撩了一陣,已是慾火熊熊,迫不及待的渴求交歡。如此教人憐愛,當年怎捨得下如此狠心,趕他到江湖中,受了許多人欺侮?浮笙越想越悔恨,親得就越使勁,恨不得將他和沈魚融為一體,好替他分些痛楚。
親了一會兒,浮笙見沈魚喘不過氣,才依依不捨鬆開,雙唇又印到他身上。紗布交錯之間,衹見兩顆豆兒挺立,浮笙逐一品嚐,咬得又紅又腫,轉而舔他胸腹絨毛,一路往下,眼見體毛漸密,便解開沈魚褲帶,意不在除他褻褲,卻埋首在他腿間,細品沈魚體味。鼻尖過處,高山深谷,濃淡各異,別是一番景致。品罷體香,浮笙便大快朵頤,隔著褲子咬那柄兒,吮那球兒,唇齒間水聲潺潺,好不淫靡。
沈魚看不到他動作,衹覺腿間又濕又熱,黏在褲子上,便問:「阿浮你在做甚⋯⋯」話未講完,之後的字句都成了淫聲,衹見那浮笙握住他那話,吮他龜頭細嫩的皮肉,待他終於肯鬆口,沈魚私處已是一片汪洋,白褲之下,透出一片烏黑叢林,立了根嫣紅的塵柄兒。
浮笙這才與沈魚脫褲,卻不肯速戰速決,偏要使花招兒,褲腰壓著那物事,徐徐從根勒到龜頭,待那褲腰褪盡,陽物跳將出來,幾滴晶瑩淫水,掛在頂端,直如花間朝露。
沈魚見浮笙起身,知他將要入港,張腿迎之,浮笙卻不順他意,把褲子除到腿上,卻衹在穴口徘徊,三過家門而不入,急得沈魚來回擺腰,若非負傷,早把浮笙那話塞進穴裏,抽送個痛快。
浮笙來回磨了許久,終於托起他腰,正要深入,卻壓到他背上刀傷,痛得沈魚咬了咬唇,道:「阿浮,且慢⋯⋯」便撐起身,著浮笙躺下,坐到那硬物上,臀瓣兒一張一弛,緩緩吞吐浮笙那物,看似風平浪靜,其實內藏暗湧。那沈魚裏頭似乎有個小嘴兒,吮住那龜頭不放,浮笙想掙脫,卻被擒得紋絲不動。
過了一陣,浮笙卻已氣喘如牛,不禁道:「若師兄⋯⋯害我早早洩了⋯⋯咱家還怎有藥你服?」沈魚這才停了動作,卻把浮笙那物事塞入至根,坐到那球兒上,含情脈脈的望著浮笙,雙手抱住他脖頸道:「好罷,我便不動⋯⋯阿浮的物事好粗⋯⋯撐得好滿⋯⋯好不舒坦⋯⋯」
浮笙最招架不住沈魚淫話,衹因那沈魚生得老成持重,正義凜然,既不媚,亦不妖,卻是別樣誘人,不知他可知曉?眼見那沈魚好不舒爽,浮笙倒想欺他,故意往上挺腰,道:「那師兄可歡喜?」
沈魚教他頂得哼了一聲,顫聲道:「歡喜⋯⋯歡喜⋯⋯」一路呢喃,一路扒開浮笙上衣,把自己那話兒貼到浮笙上腹,蹭得他身上一攤淫水。浮笙更是得寸進尺,壓著沈魚雙腿,往上一撞,又問:「這般又如何?」
沈魚禁不住叫出聲來,應道:「這下好夠勁兒⋯⋯再來⋯⋯」浮笙便依言按著他臀兒,猝不及防一頓猛搗。待那沈魚漸入佳境,卻突然停下,過一會兒,又是一陣狂風暴雨。如此反覆幾回,害得沈魚渾身酥癢,猶如百蟻噬骨,自己上下擺腰,卻不夠方才痛快,急道:「阿浮幾時學壞了⋯⋯曉得⋯⋯欲擒故縱?」
浮笙笑道:「還不是跟師兄學的?」見差不多火候,掐住沈魚腰間,奮力抽送,弄得啪啪作響。沈魚仰起身子,隨著他節律喘吟:「阿浮用力些⋯⋯弄得我好舒坦⋯⋯」浮笙攻勢稍緩,衹為應沈魚話:「師兄,再用力,恐怕傷處會裂⋯⋯」沈魚粗喘道:「不怕⋯⋯不怕⋯⋯快弄⋯⋯」雙腿夾緊浮笙腰間,又哀求道:「快與我⋯⋯我寧可⋯⋯被你弄死⋯⋯」
浮笙一聽此言,亦按不住獸性,把沈魚按在床上,狠狠沒入,深入之後,左右擺腰,在那裏頭翻攪,爽得沈魚幾近氣絕,雙目迷離,喚也喚不出聲,突然渾身一顫,精兒一股股噴薄而出,盡數灑在身上。
浮笙見沈魚洩了,還不罷休,再抽送了幾十回,才洩到他腹上,和沈魚的精兒混作一處,黏著他身上絨毛,順著小腹淌下。沈魚兩指接了幾滴,舔得一乾二淨,意猶未盡道:「下回⋯⋯咱們去庭院裏弄。」
待浮笙同他清理乾淨,沈魚早已酣然入夢,一頭鬈髮散在枕邊,面上身上紅暈未退,右手放在左手戒子上,似乎怕人搶了去。浮笙恐他受涼,輕輕扶起他背,與他著好衣褲,上床同眠不提。
又過了大半月,經那浮笙精心照料,沈魚身子漸漸復元,面色亦變得紅潤。兩人趁這日天氣晴朗,清理少時的雜物,好日後長居於此。浮笙拖出幾個塵封多年的大箱,道:「師兄,你可知我為何等你好起來才收拾?」話間抹了把汗,摸得滿臉是灰。
沈魚同他擦臉,拍淨身上灰塵,嗔道:「你想偷懶,就直說好了。小時你叫我同你一齊做事,有那次不是我獨個兒料理?」浮笙辯道:「才不是偷懶哩!我樣樣都捨不得丟,上回下定決心清理,到頭來全翻出來看了一遍,一件也清不走。」沈魚瞄了他一眼,小聲道:「我又何嘗不是。」浮笙似乎聽不到這話,沈魚又說了一句,卻改了口:「阿浮,用不著的丟掉便是,無需帶太多身外物。」
那兩人打開一個木箱,一股塵灰撲面,嗆得兩個夠勁兒。浮笙取出本書,抖掉上頭的灰,才見是少時同沈魚一同上學堂時的書,滿滿是佛郎機字。扉頁有兩個沈魚畫的人兒,一個抱著阮,一個拿著洞簫。
浮笙見那書角被蟲啃得破爛,書脊搖搖欲墜,便問:「師兄,這書還留不留?」沈魚接過書,望了望畫中人兒,用袖口擦了擦,抱在懷中道:「有咱家的墨寶,當然要留。」話間又隨意翻了翻書,道:「可惜我天資愚鈍,學了幾年佛郎機話,離了學堂已不記得。」
本應是沈魚的語言,他自己卻早已遺忘。倒是浮笙,多年依舊研習佛郎機話,即便到了恭州,依然孜孜不倦,生怕自己忘了沈魚。浮笙正思索間,沈魚又揭開本書,滿滿是浮笙的字,不等浮笙問他,即道:「這本也留。」浮笙見他緊張兮兮,不禁笑道:「師兄還不是一樣,甚麼都捨不得。」
那沈魚臉兒一紅,避而不答,轉而問道:「阿浮,咱們到濠鏡過活可好?你通曉佛郎機話,到洋人公館找份差事不難。倒是我,空有一副洋人的皮囊,人家同我講洋文,我真是一頭霧水。」
浮笙道:「不打緊,咱家教你。來,咱們從這本開始。」便抄起一本書,揭到一頁,見夾了張發黃的紙,上頭寫了一堆字,忽地失笑。沈魚見狀調笑道:「這道符是剋的那個?」浮笙道:「師兄!不許說我的墨寶是畫符!」又道:「這是我九歲時,寫與師兄的詩。」
沈魚倒來了興致,問道:「是麼?讀來聽聽。」那浮笙煞有介事,讀得抑揚頓挫,卻是佛郎機話。沈魚一個字不懂,便問:「好阿浮,告我是何解?」
浮笙見沈魚著急,更是一本正經道:「師兄是我的⋯⋯年年月月,如⋯⋯相伴,此生這個那個,如此這般,就是這樣。」無關緊要的字,才讀成白話,一說到肉緊處,即用佛郎機話,引得那沈魚撲過去,作勢要搶他那詩:「你好頑劣!我叫凱爾解我聽,你快與我看看!」兩個倒在地上,嬉鬧到一處去。
情意綿綿當兒,突然外頭一陣敲門。浮笙衹覺掃興,卻一時說不回白話,直用佛郎機話問:「誰?」外頭那人竟然用佛郎機話答:「請問⋯⋯沈鏡是不是住這兒?」浮笙衹覺出奇,即刻去開門,衹見是個鬚髮皆白的洋人老叟,著一身黑絨袍,頭戴皮帽,拄著紫檀拐杖,看模樣已屆古稀。
浮笙便問:「先生可是何人?所為何事?」老叟道:「我姓桂,人稱桂官人。沈鏡是我夫人,三十多年未見,他可安好?」這桂官人似乎難掩欣喜,咳了幾聲又道:「聽說我還有個孩兒,他叫沈魚,可是住在此處?」浮笙一聽「桂官人」,想起師父說的板樟堂前事,便問:「桂官人?是不是鳳棲梧的桂官人?」
桂官人奇道:「你這麼年輕也曉得?都是我那夫人,我贈他半闋詞,考他對出下闋,他卻不對,倒寫了段龍陽情事,四處與人看,害得街知巷聞,待我回到佛郎機,還有唐人問我,是不是有個叫吳宥兒的男子,賦我一闋鳳棲梧⋯⋯是了,我妻兒在那兒?」
浮笙望望屋內,並無人影,唯有茶花清香,默然良久才道:
「桂官人,我獨居在此。」